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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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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溪真正清醒過來是在第二天上午。

外面的天氣很好,太陽的光線透過菱形的木窗直接照射到了屋子裏, 舒適宜人。

顏溪感覺自己像是剛經歷了一場生死搏鬥, 身體在元氣虧損過後變得疲軟無力。雖然腿上的傷口沒再像昨天那麽疼了, 但人卻還是虛弱得很。

她睜開眼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邵正北, 昨天晚上她一直是渾渾噩噩的,睡夢裏夢到了很多以前的故人。她隱約感覺到好像有人一直守在旁邊照顧她, 可模糊不清的意識又讓她分不清是那究竟在夢裏還是在夢外。

“你……不會昨天一晚上都沒睡吧?”她起來後有些吃力的問邵正北,他的狀態看起來似乎還好,那張年輕的俊臉上清爽依舊, 不再像她昨天剛受傷時看到的那麽白, 可她卻在他眉眼間看到了一絲疲倦。

邵正北搖頭,對著她微微的笑:“沒有,我昨晚睡了很久, 是你沒有看到。”

顏溪沒有信他的話,虛弱的笑了笑。只覺得這個少年實在不善於撒謊,他眼皮底下的黑眼圈那麽明顯, 當她看不出來嗎?

邵正北確實是一直沒睡, 整晚連眼睛都沒有閉一下,他哥怕他身體熬不住說下半夜過來要替他守著,他也有沒答應。他不敢閉著眼睛睡覺,就怕他睡著的時候,她再喊疼,他會聽不到。

邵正北從家裏端來了雞蛋羹給顏溪吃,她從昨天下午受傷後就一直沒進過食, 失血過多造成了她的臉色蒼白如紙。

“我可以自己吃的。”

“你不能亂動,我來餵你。”

“那……還是讓果果來餵吧……”顏溪不太想讓邵正北餵她吃,他們太過親熱了,那個感覺怪怪的。

果果上午沒有去上工,一大清早就過來看她了。

邵正北看到一邊的果果這才反應過來這屋子裏還有個多餘的人,可縱然心裏不情願,他還是讓出了位置,把碗遞到了果果手裏,看她的眼神裏略有不滿。

一直被他忽略的果果:“……”

果果坐在旁邊看著顏溪,總算可以和她說話了,想起她昨天受傷的那個樣子,她不禁又紅了眼眶:“顏溪,你昨天可嚇死我了。”

顏溪對她輕輕一笑,說:“沒事了,我會好起來的。”

“嗯。”果果重重點頭,顏溪肯定會好的。

顏溪有些擔心阿婆,她突然間出事不知道有沒有瞞住她。而且她這腿傷一時半會兒也好不起來,就怕沒她在家裏看著的時候,阿婆又不顧扭傷出去幹活了。

不過這事不用想也該知道肯定是瞞不住的,她昨晚沒有出現,果果不得已編了一個理由,當時阿婆只勉強信了,今天早上又沒見到她,阿婆便就起了疑心。

她只是扭傷了腰,又不是身體真的完全動不了,出門隨便找人一問,立即就知道出什麽事了。

阿婆捂著腰傷很快找到了楊大夫家,看著顏溪那受傷的腿,又氣又急:“你們兩個女伢仔哦,發生這樣的事居然還瞞著不讓我知道,還有你……”她一邊點著果果的腦袋,數落她:“還騙我說她在忙在忙,原來就是在這裏忙吶?”

果果吐了吐舌頭尷尬的笑,顏溪說道:“阿婆你別怪果果,我們不讓你知道,也是不想你擔憂。你看我其實也沒有外面人說的那麽嚴重,好好養一養,十天半個月的就該沒事了。”

生產隊裏的那些傳言是有些誇張的,外面有不少人都說顏溪腿斷了要成瘸子了,阿婆剛聽說時眼前都發黑,想到這麽嚴重,這心裏難免有些氣急。但是真正要說起來事情也不像顏溪話裏說的這麽輕松,就說她昨天失去的那些血,十天半個月那肯定養不回來。

阿婆一直板著臉,說起害顏溪受傷的楊娟娟,臉色頓時又更難看了許多,忍不住罵道:“一個女伢仔心竟然也這麽歹毒,虧她能下得了這樣的狠手,她那一家子人就沒一個好東西,都是潑皮無賴!”

在這生產隊要論兇最悍潑辣的人,最出名的可能是周玉蘭,但要說起最無賴的最無賴的,那絕對是楊娟娟他們一家人不會有假。

楊娟娟的父親楊友進是楊隊長的親弟弟,雖然楊友進早就死了,但是仗著這一層關系,他那一家人在生產隊很多時候便有些橫行無忌。不過關系是次要的,最主要的還是跟人的品性有關。

楊友進只有一兒一女,女兒就是楊娟娟,兒子比楊娟娟大一點叫楊天喜。楊友進死了以後,他老婆王金鳳也一直沒有改嫁,就在生產隊守著一雙兒女過活。王金鳳自己是個惡婆娘,養出來的兒子也是個游手好閑的,母子倆一直是好吃懶做,平常只會幹些偷雞摸狗的事,家裏家外的活兒就全都丟給楊娟娟去做。

按道理說楊娟娟這次把顏溪害成這樣,這一家子人怎麽也該有所表示,可自從顏溪出了事以來,他們一家別說是道歉了,就連面都沒露過一次,看都沒去看望一眼。

生產隊很多人都替顏溪唏噓,惹到這樣一家子沒臉沒皮的人,就算是傷得再重,也只能倒黴認栽了。

可出了這樣的事,生產隊怎麽都得表明下態度,人家好好的女同志被你家的人傷成那樣,你們卻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這是不是太過了分點!

可不帶這麽欺負女同志的啊!

婦女隊長鄭月娥當天下午親自上門去楊娟娟家討要說法,不過她這連門都沒進去,就被王金鳳給轟出來了。

“幹啥呢,幹啥呢,誰讓你進來的,想強搶民宅啊!”

“金鳳啊,你家的娟娟昨天用釘耙把人家女同志的腿砸傷了這事你總該知道的吧?”

“那又怎樣?”

“人家女同志這次傷得那麽重,一條腿都差點被你家娟娟給砸廢了,你們……”

“你也說是差點,那就是說她那腿還沒廢咯,既然都沒廢,那你還來瞎胡咧這麽多幹什麽,又想要訛我家是吧,看我們家好欺負是吧!”王金鳳就堵在家門口,雙手叉腰上,雙眼目露兇光,氣勢簡直比鄭月娥還要強悍。

鄭月娥語重心長道:“金鳳啊,話可不是這麽說的,昨天你家娟娟砸傷了人家女同志的腿,那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做錯了事就要認,你不能因為想逃避責任就是非顛倒吧,咱們做人可得講良心啊,你們就算不為女同志做點什麽,也好歹要有個認錯態度,去道個歉也行啊……”

王金鳳怒道:“道歉個屁!我看真正是非顛倒的人是你們吧,為什麽我家娟娟昨天還在幹活的時候,那幾個女知青卻能坐在邊上歇息?她們還不是想偷懶!這指不定就是那女同志自己不想幹活,又想訛上我家,才故意把腿伸出來的,要我說那就傷了也都是她活該!你們這些人啊就是看我家沒了男人好欺負呢!”

這會兒她家外面已經站不少圍觀的社員,昨天顏溪被擡回生產隊很多人都看到了,那個血淋淋的樣子啊,歷歷在目。試想有誰會為了偷懶把自己傷成那樣的,那是傻子還差不多!

大夥兒都指責王金鳳實在過分,傷了人不知道道歉,還反過來顛倒黑白。

可王金鳳哪會忍受他們的指指點點,這世上跟誰講道理,也不要跟潑皮無賴講道理。

眼見說她的人越來越多,王金鳳忽然一把坐到地上撒潑幹嚎了起來:“楊友進你這個短命鬼啊,都怪你這沒良心的死得那麽早,可憐我們娘幾個活在這世上沒人護著,受盡欺負,你看到了嗎,他們這些人一個個的都是想逼死我們才甘心呀……”

這時楊娟娟怯怯的從屋子裏走了出來躲在了門旁邊,王金鳳幹嚎了幾嗓子後,一見到楊娟娟出來,立即又爬起身,上前就給她甩了幾巴掌,一邊打還一邊罵:“你這個掃把星賠錢貨沒用的蠢東西,看到你娘被人欺負了也不知道早點出來,還知道躲在屋子裏,我真是造孽啊,生了你這麽個玩意兒,別的本事沒有,就只知道給家裏招禍,看看我這都是被你害的啊……”

等打罵完了,她又狠心的把楊娟娟推了出來,對著鄭月娥他們道:“都看到了吧,昨天的禍事是她幹的,她人就在這裏,你們要怎麽著就怎麽著吧,是要打斷她的腿,還是要拿她的命去賠,你們隨便。”

這事當然不可能真的按王金鳳的話去做,雖然錯是楊娟娟犯下的,但還不至於拿她的腿和命去賠。

大夥兒見跟王金鳳根本說不通便都散了,想起楊娟娟便又紛紛搖頭,能攤上那樣的娘和兄弟也是她可憐。

鄭月娥最後只能找楊隊長,楊隊長一聽到王金鳳的名字就頭疼,他也無奈啊。

這樣的弟媳他是一點都不想認,可再不想認,那一家人也還是他弟弟的妻子兒女,他做哥哥的有那個責任幫忙照應。

於是楊隊長最後便又自主承擔了這次的責任,跟鄭月娥說了,顏溪同志的腿受傷的事,全由他家來負責。

不過就算有楊隊長出面,這次的事也還沒完呢。

就在其他人走後,王金鳳對楊娟娟又發了一通難,劈頭蓋臉的又是一頓打罵:“哭哭哭,你還有臉給我哭,我讓你去砸另外一個,你倒是連人都能給我砸錯,蠢成這樣你怎麽不幹脆去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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